第62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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选的样式花哨得不成样子也就算了,这花里胡哨的料子算怎么回事? “是啊,哪有用这种料子做祭礼的?”桃青凑过来看了眼,摇摇头说:“我瞧着别人家娶亲也用不上这么张扬的料子。” “别胡说。”画溪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,“他说他夫人生前就喜欢这种张扬的花色。” 客人给钱,她办事。 别人的私事由不得他们去议论。 小厮搬完东西,来到画溪面前,道:“李姑娘,少东家让我们给你带了东西过来。” 说着,递上一个极为精致的锦盒。 “这是什么?”画溪问道。 小厮说:“少东家说昨日见姑娘面色不好,恐是前日里淋了雨,匣子里鼻炎,若是觉得不舒服了,挑一些嗅嗅就好了。” 画溪稍微犹豫了下,便点了下头:“替我多谢少东家。” 送小厮离开后回来,画溪一回头就看到骆葭瑜半倚半靠在护栏旁,朝她挤了挤眉:“好贴心的少东家。” 画溪脸色微微一红,睨了她一眼:“不同你混说,我去忙了。” 布料一到,画溪便开始比对着画轴描花样子。 一直忙到午后,因城南李家姑娘下个月就要成亲,在千丝庄定了嫁衣,约了今日上门去量尺寸。 画溪掐着时间梳洗准备,出门时带上了苗儿。小丫头年纪虽小,手脚却很麻利,递东西之类的小事也能帮上忙。 两人带着东西便往李府去了。 挤在狭小的轿厢里,苗儿问她:“李姐姐,我听说离家小姐脾气特别大。” “全江丘的粮食生意几乎都攥在李家手上,李老爷膝下又只有一子一女,儿子扛家业,女儿自然娇惯了些。她人倒也不坏,只是有些小脾性。”画溪柔声说。 苗儿似懂非懂,说:“李家的米价又涨了呢。今年已经涨了两回了。” 画溪也纳闷,照理说今年既非灾年,也没有战事,粮食的价格却反常地一涨再涨。 轿子在李府门外停下,画溪和苗儿下轿步行进府。 刚下轿,苗儿便扯着画溪的衣袖,忽然说:“李姐姐,那个人长得真好看呐。” 顺着苗儿指的方向望过去,画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,站在李府门口和人寒暄的正是叶公子。 景仲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,微微偏过头看过去,看到个蠢东西站在烈阳下偏着头打量他。 他眉头一皱。 画溪踟蹰片刻,叶公子现在可是她最大的客户。吃罪不起。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,见了一礼:“李老爷,叶公子。” 叶公子近来到江丘,声名大噪,不少人都知道江丘来了个大手笔的生意人,出手极其大方。李家用了不少办法才同人攀上交情,好不容易邀他上门一会,自是看得极重。 李老爷看到画溪,仓促点头,道:“来人,带李姑娘去小姐闺房。” 画溪心里一松,避开叶公子探究的目光,微微福膝,随丫鬟一起去李小姐闺房给她量尺寸。 两人一走,李老爷对景仲道:“叶公子认识李姑娘?” “嗯。”景仲道:“内人半年前过世,我打算给她办一场祭礼,听说李蛮蛮绣工不错,请她给内子绣几样东西。” “李姑娘绣工委实不错,在城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,不过她和千丝庄的关系很好,前两个月我家绣庄有绣娘不干了,我花重金请她到我家绣庄上来,都被她拒绝了。” “哦,是吗?”景仲眉一挑,又想起那少东家挡在她面前的模样。 螳臂当车,不自量力。 “是,听说是千丝庄少东家看上她了,怕是再过不久,就要办婚事了。” 办、婚、事。 “好了,不说她了,叶公子进门说话。”李老爷道。 画溪到后院给李姑娘量尺寸,许是知道有外人过府,她倒也未多加刁难,顺顺当当量完尺寸。 选花样的时候耽误了些功夫,做完出来的时候,天都已经快黑了。 原本候在门口的轿夫不知为何竟不见了,李家的守卫告知她,轿夫说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,就先走了。 画溪闻言脸色一变,此处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极远,若是没有轿子,黑灯瞎火的,她们怕是要走到半夜去。 “他们怎么这么没信用?”画溪跺跺脚:“进去时分明同他们说了,若是没出来让他们多等些时候,到时另外算钱就是,撇下我们跑了算怎么回事?” “李姐姐,咱们现在怎么办?”苗儿扯着她的衣袖,小声问。 画溪急得眼圈都红了。 两人正愁眉不展,叶公子从门内走了出来。 画溪神色下意识一肃,悄悄吸了吸鼻子,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。 叶公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,看稀奇似的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画溪别开眼睛,不去看他。 景仲眼尾一挑,没看见一眼,从她身边擦肩而过。 他的马车就停在李宅门前,高大气派,他登上马车,大马金刀往坐垫上一坐,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户。 没忍住,还是挑开毡帘朝外望了眼。 蠢东西站在李宅门口,和一根豆芽菜站在一起,眼圈红得不像话。 就该让她多吃点苦头,才知道欺骗他的代价。 “停车。”景仲沉着声音道。 他彻底掀开帘子,将窗户打开,眼尾轻轻一挑,看向将半隐夜色下的玲珑声音:“上车。” 画溪愣了一下。 顺着声音望过去,只见叶公子露出半张侧脸,他的脸半边隐在阴影里,半边露在外面,看不真切他的面容。但离得这么远,画溪仍旧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来的寒气。 她下意识就要拒绝,但这里回家实在太远,如果不接受他的帮助,回家路迢迢。 她只好硬着头皮,牵着苗儿一起上了马车。 叶家的马车很宽敞,画溪和苗儿坐在旁边,景仲坐在正中。 从她们上车,他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,目光冷淡地瞥向一旁。 和景仲莫名相似的人同坐一车,画溪脊背挺得直直的,背心一阵一阵冒着幽幽的凉气。 她双手在袖内紧紧捏着帕子,咬唇道:“多谢叶公子。” 景仲恍若不闻,没搭理她。 画溪撞了一鼻子灰,神情悻悻,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她的鞋尖。 外头下雨了。 雨滴打在车顶上,声音不大,落在画溪耳力,声音却闷如响雷。 “叶公子。”画溪想起什么似的,道:“我家住永安巷。” 景仲“嗯”了声,往后一靠,依靠在软垫上,姿势潇洒:“我知道。” 画溪有些疑惑地望向景仲,说:“你知道?” “嗯。”景仲思索了番,道:“不然我怎么给你送布料过去。” 原来是这么知道的,画溪轻轻舒了口气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景仲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笑,语气莫测地幽幽道:“不然是怎样?” 顿了顿,他又补了一句:“难道李姑娘以为我私下打听姑娘的住址?” 画溪怔了怔,没有想到叶公子竟然这么直白地说这种话。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,默了默,才说:“公子误会了,我没有这么想。公子是品德高尚之人,又怎会做这种下作之事?” “我们才认识多久,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?”景仲慢悠悠的说,语气莫名欠揍。 画溪一噎,这种人若不是家里有几个臭钱,真的会有人同他相交吗? 她道:“公子对先夫人情深义重,想来对亡妻怀有如此深情之人,定是心底柔软的。” “那你可看走眼了。”景仲目光定定地看着画溪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对她可不是情深义重。我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。要不是她的尸体喂了鱼,说不定我还会把她拖起来鞭/尸。” 鞭尸? 画溪背心的凉意陡然间扩散开来,沿着奇经八脉渐渐流到全身。 从发丝到脚趾甲,都是凉的。 这人不仅和景仲给她的感觉很像,心理也一样变/态,一个喜欢做人皮灯笼,一个竟然要鞭尸。 她垂着头,有些后悔上了他的车,也后悔跟他搭话了。 她不知道该回他句什么,默了瞬间,才挤出几个字说:“公子说笑了。” “说笑?”景仲看着她的眉眼,唇角笑意一绽:“我从不说笑。” 画溪眉头轻轻揪起来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她觉得面前这个叶公子实在太奇怪了,一面装作对他妻子很深情的样子,一面又在她面前拼命诋毁她。说她生前水性杨花就算了,现在还说恨不得把她揪起来鞭尸。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。 比景仲那个大魔头还奇怪。 没办法继续说下去,画溪索性闭嘴,不再说话。 车壁上挂了一盏小灯,照得车厢里昏昏暗暗的,灯光从画溪侧脸打过来,正好将她的影子投映在景仲的双腿上。 他百无聊赖,抬起手指一点点去描摹她的影子。 顺着圆润饱满的额头,指尖下滑,经过凹陷的眼窝,高耸的鼻梁,最终落在瘦削的下巴上。 看来最近没少受苦,他好不容易养得饱满些的下巴,又尖了。 原来离开他,就是为了过这种飘零的日子。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,雨声拍打马车,声音渐响。 到家门前,雨势已经大得如瓢泼,丈余之外,人影都看不清。 画溪跳下马车,向景仲道谢:“多谢叶公子送我回来。”